第七章 李家坟地
孙教授拿手的水煮鱼做法也与众不同，他先用葱姜炝锅然后倒入清水，再把余下的两条鲤鱼囫囵个的放入水里炖煮，竟然不去鱼鳞、鱼腮和内脏。
“你的家人呢？”
这是独门独院的三间平房，院子里有一株李子树，枝头绽放着白色的花朵，有良暗道在黄河边的老家，人们从不在院子里栽这种树，俗话说“桃养人，杏伤人，李子树下埋死人”，很不吉利。
有良隐约感觉到此事有点不对头，但也说不上是哪里，总之既然孙教授是药王的后人，而且知道药王墓的下落，完全没有理由来李家沟掘墓。
有良点点头。
“他家不在这里么？”
“我们回京城去。”柳十三吩咐说。
一只肥胖臃肿的黑色老母猫懒洋洋的躺在木箱上，望见有良爱搭不理的翻了一下眼皮，模样与照片上的那只相同。
“是李继祖么？”
柳十三默默的思索着，说道：“现在下结论过早，我们去墓穴瞧瞧。”
“是廖神婆，她在佛崖寺时已经魂飞魄散，尸首被孙教授动了手脚以猫妖附身，所以叫声怪异的很。”
两人待在林中守候着，大约一小时左右，孙教授扛着锄头的身影出现在了月光下。
有良推开房门不禁吃了一惊，屋里有七八只小黑猫警惕的盯着他，满地的屎尿，一股骚臭味儿扑鼻而来。
到京城后已经是下半夜了，他俩回到了东风旅社倒头便睡。
月色清凉，山风徐徐，荒坟上的二丫沉睡不醒，一切都显得无比的诡异。
有良也把鼻子凑近二丫的脸，用力的吸了几口气。
“俺怎么闻着倒有股淡淡的肉香？”有良自语道。
“都死了。”孙教授淡淡说道。
“孤身一人外地求学很不容易啊，现在住在哪里？”
“要保持鱼的原汁原味儿。”他这样解释道。
“乖乖们，开饭了。”孙教授亲切的呼唤着，随手扔了两条大鲤鱼进去。
“他在找什么呢？”有良轻声问。
有良没有理由拒绝，只有跟着他一起走出学校，向西奔天桥而去。菜场外面就有人兜售官厅水库的活鲤鱼，孙教授买了四条，足足有二十斤，有良心想这得多少人吃啊。
炖鱼的过程中，有良问孙教授：“墙上照片中的就是屋里的那只老母猫吧？”
村里人家的灯都亮着，出了这么诡异的事儿，大人小孩儿都睡不着觉了，不多时鸡叫五更，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。
墙上的镜框里镶嵌着一幅大照片，笑容可掬的孙教授正怀抱着一只肥胖的黑猫，周边围绕着一群小猫崽儿，其乐融融。
“听说有良同学这两天身体不舒服，是吗？”下课后，孙教授拦住他问道。
今夜出了这么多的怪事儿，有良感到无比新奇和刺|激。
“是，教授。”
“地下旅社。”
“她已经被村里的狗咬死并一把火烧掉了。”
“让我看看，”孙教授翻开有良的左眼皮，那手电筒照了照说道，“看来是视神经出了问题，应该去眼科好好检查一下。”
“左眼在萎缩，失明了吗？”
“师父，那一声瘆人的叫声是什么？”
“孙教授一个人住在天桥，离学校这儿不远，去吧，该上课了。”杜大姐笑眯眯的推了他一把。
不多时，锅里的水煮鱼已经炖好，盛在搪瓷盆里端上了桌子，闻着倒是挺香的。
一伙强壮村民在李老汉的带领下，手持锄头铁锨出村沿着山路朝祖坟地那边去了，大概是听到二丫的奇怪遭遇后意识到坟地出了问题。
按照柳十三的说法，二丫的爹不是死于煤气泄漏爆炸，而是被人谋杀的，当然以孙教授的嫌疑最大，他指使廖神婆为李家通灵，看来也是从中想要知道什么事儿。当其听自己说廖神婆已经死了，便迫不及待的赶去李家沟用‘猫妖’附她的尸体，之后又把李二丫弄得迷迷糊糊的去了坟地，这个孙教授究竟是什么人啊，他想要干什么呢？
在返京的列车上，柳十三解释说：“老夫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京城监视着孙遗风，当发现他与汉中来的农民工交往时，就已经感觉到有些蹊跷，原想深入调查却不料那农民工竟突然暴毙。”
“好孩子，来，毛衣快打完了，试试松紧。”杜大姐不由分说取出织了半截的毛衣套在他的身上，大小正合适。
两人回到了紫柏树林中，继续观察着村里的动静。
“我一个人生活，养了一些猫做伴儿。”孙教授腼腆的一笑。
柳十三也同样是疑窦重重，说道：“我们也走吧。”
“你的身子不要紧了么？”杜大姐面带惊讶，关切的问道。
“待师父为她施针，”柳十三掏出布包取一支银针刺入李二丫右掌后的鬼心穴，轻轻捻动两下拔出，然后说道，“走，我们暂时避开。”说罢拽着有良躲进了树林中。
有良心不在焉，脑袋里净是李家沟的那个夜晚，好多的谜团啊，因此这堂课只听了个一知半解。
“好眼力，”孙教授点点头，“那些都是她的子女，挺顽皮的。”
“回来了，今天就是他授课。”
铃声响了，孙遗风走进了教师，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，神情恍惚。
“真趣致。”孙教授满怀爱意的在身后说道。
次日下午，有良重新回来上课。
“杜大姐，孙教授回来了吗？”有良问。
“同学们，这两天我不在，你们学了人体十二正经和穴位，今天接着讲解奇经八脉。”孙教授说道，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有良一眼。
望着胀鼓鼓的鱼腹，有良想到肠肚鱼屎还在里面就感觉到恶心，但鼻子里嗅到的却是阵阵鱼肉的香气，看来自己几年的素食已经憋闷坏了。
进到屋里，室内布置很简单，除了书架上的一些中医方面的书籍和桌椅板凳外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。
有良闻言一愣儿。
“孙遗风已经找过了，看来没发现什么。”柳十三说。
最后听到“咚”的一声，已经挖到棺木了，孙教授清理了下浮土，然后用力的掘下撬开了棺材盖板跳进去翻了一会儿，不过好象是没找到什么，最后失望的呆愣在那儿，跺了一下脚，将锄头往下一摔扭头就走了。
有良见他似乎不愿说，也就不再多问。
“我们就在这儿等着，老夫没估错的话，孙遗风马上就要来了。”柳十三沉思着说道。
黑猫们随即咆哮着争抢厮打起来，乱成了一团，最后老母猫一跃而起，仗着体型的优势抱起一条大鲤鱼到箱子顶上独自享用起来，而猫崽们又人仰马翻的继续争夺着。
“官厅水库的野生鲤鱼内脏很干净，别有一番滋味儿。”孙教授伸出筷子夹破鱼肚皮，拽出一团包裹着肥油的肠子塞进口中，咬得绿色汁水四溅，嘴里啧啧有声的赞叹着。
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，最后来到了孙教授家。
两人来到土丘前，墓穴内李继祖的棺木已经被打开，一只骨灰盒敞着盖儿，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骨灰。
李二丫缓缓醒来，揉了揉眼睛，茫然四顾然后站起身惊恐的往村子里跑去。
“不错，正是李二丫的父亲，据说是死于煤气泄漏而引发的爆炸，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？李老汉爷孙俩来京接回骨灰，孙遗风紧接着就请假，老夫也悄悄跟着去了趟汉中。他在留坝县找到了一个灵媒，就是廖神婆，由她出面去为李家出仙，请亡灵附体上身与李家对话，结果廖神婆自己却一命呜呼，之后她的魂魄上了李二丫的身。汉中这个地方，春天犯花痴的人不少，医院只给其开了些安眠药，根本也没有多大的用处，于是李老汉就带着孙女去潼关求医，老夫则先行一步赶到了佛崖寺。”
“你的眼睛怎么了？”孙教授突然说道。
“在京城就你一个人么？”
“哦。”有良随口敷衍着。
“教授，您的家人呢？”有良问。
“是的，已经瞎了。”想起来，有良就恨得咬牙切齿，若是柳十三事先明说了，他才不会去开什么鬼“天目”呢。
“哦，人防工程改建的，条件很差也见不到阳光，吃饭也麻烦。走，到我家去坐坐，请你吃老师拿手的水煮鱼，反正明天星期日休息不上课。”孙教授热情的邀请道。
“喵……”里间房内传来轻柔的猫叫声，可能是听见主人回来了。
“孙教授，您知道‘噬磕针’吗？”有良试探着问道。
柳十三把脸一板道：“哼，那是你这小和尚从未接触过女人的缘故。”
“廖神婆呢？”
他谨慎的四处张望着，慢慢靠近了李继祖的墓穴，然后一脚踹倒石碑，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，抡起铁锄开始抛土。
有良只是从边上吃些鱼肉，果然满口溢香，味道相当纯正。
树林里，柳十三轻轻说道：“孙教授看来空手而归。”
看不出孙教授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，身子骨又十分的纤瘦，竟然力气如此之大，几乎没有休息，片刻之间便掘出个大土坑来。
“有良，到了我这里就别客气，趁热赶紧吃吧。”孙教授取出一瓶二锅头斟了两杯。
“没事儿，俺不想落课。”有良回答。